KHR︱大人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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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會跟武錯身而過,不過我猜想武應該已經一段很長的時間沒再去過那間房子,最上頭的那張旅行社申請書上頭的時間已經是三年前,我對大概是國中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但那時確實沒有非得記起來的事……除了武因為我的惡作劇而被報名參與運動會的成人組以外。儘管如此,那裏堆積的旅行社申請書分量已經不少,從近的名古屋那兒也有,遠至南美洲的國家,我並不清楚武對於旅遊的愛好,說不定是因為曾經被爸爸指派任務的關係才會想要去,也可能是武之後都決定選擇自助旅行不願倚賴旅行社…… 


  從字跡看來,那都是武一個人所寫的沒錯,雲雀恭彌可能全都不曉得,那可能是武的一廂情願,換言之,便是武也只是在單戀。雖然因為這一點猜想而感到慶幸和愉快對武很抱歉,但那也只是僅存的我能欺騙自己的想法。可雲雀恭彌怎麼可能什麼也不知道,尤其在最近的一次交談之中,我更能明確肯定,就像知道我討厭他一樣分明。

  「充,你還要在那個可怕的人家住多久啊?」對於朋友的困惑,我也很想知道,這直接的攸關了武什麼時候才要回來,但令我灰心的就是在這個問題上我只能被動的接受,搖搖頭,沒想到卻是迎來朋友興奮的神情:「那我們可不可以去啊?」

  跟草璧先生通了電話的結果當然是不行,雖然電話那頭是很嚴肅的說了會有危險,但隱隱約約的覺得草璧先生感到有些好笑,這麼說也對,雲雀恭彌可是一直以來最討厭群聚的傢伙,也有爸爸被突如其來的拐子揍了一下的經驗……對雲雀恭彌抱持著好奇心這件事,我想無疑是危險的。

  我拒絕了他們想要跟我到雲雀宅邸門口的要求,一個人踏上歸途,炎熱的夏天烘烤著地面都冉冉騰起一股熱氣,真希望下一場大雨之時我便能見到武。一邊祈禱著,一邊拐了個彎。我並沒有什麼信仰,但在路上看見那漫長的階梯時就會想上去看看,自認對日本文化其實沒有太大愛好的我,喜歡這邊與教堂截然不同的氛圍,並不是輕鬆、只是相較之下更親近的感覺讓我平靜許多。爸爸也從不上教堂的,反倒是武、或許是覺得有趣而獨特、比起爸爸或獄寺先生更常到那種地方。他不常說很深奧的話,比起里包恩先生、雲雀恭彌,武完全就是一個平凡的人。

  如果不做黑手黨,武就會去做他真的想做的事嗎?

  我又怎麼能斷定,黑手黨就不是武想做的事呢?從來沒有見過工作中的武,無法輕易判斷他究竟是樂在其中還是感到痛苦;對日常的爸爸沒有印象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在一個人的時候,我似乎想了太多他們的問題,而那起源都只是因為她。不是媽媽,而是她。

  「好久沒看到你了,最近怎麼樣呢?」有時候也會在神社出現的京子小姐,是與他們的過去有深刻連結的一個人,是偶然跟武出門時遇見的,京子小姐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溫柔。之後武跟我說她其實是了平叔叔的妹妹我實在是一點也不相信,要不是姓氏相同的話。我簡單的對她述說了自己跟武的近況,以及我最近住在雲雀家的事情,她的模樣看上去並不特別吃驚,反而像是習以為常一般。「他們還真是一如往常地忙碌啊,你爸爸最近看起來氣色也好得多了呢。」

  聽見我疑惑的單詞,她也跟著困惑起來:小綱沒跟你說他回來日本了嗎?

  因為武絕對不會主動談起過去的事情,所以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主要是京子小姐跟我說了很多,曾經爸爸他們一起並肩作戰、使用了不可思議的力量等等,可能是為了配合我的水平,京子小姐將這些事講的很像電視上的連續劇一般,儘管她知道我討厭爸爸,但在故事的結尾她總會說:小綱是很堅強也很溫柔的人。這次她也告訴我爸爸來到日本的原因:「小綱提到可能要回日本定居了。」

  如果爸爸回到日本,那我勢必是要與武分開的,我按捺住心中的著急,向她提出了疑問:「那武呢?」

  京子小姐並沒有會特別避談的話題,反而更像是將她所知道的爸爸的世界竭力的告訴我;媽媽也曾經跟我說過,在我因為想念一直不回家的爸爸而哭泣的時候,摸著我的頭說爸爸是個很強大的男人,不能只保護我跟媽媽。媽媽給予了爸爸絕對的信任。除此之外,京子小姐也老實的告訴我,她不是很了解武在想什麼。

  跟你在一起的山本變得很開心,我能夠肯定這點。

  在離去前,她沒有回答我那個問題,只是告訴我,覺得寂寞的話也可以去找她、還有她的女兒也跟我差不多大,說不定能有機會成為朋友。

  不只是京子小姐,不明白武的人還包含我。

  在我面前像是一個完全沒有缺失的人,不僅竭盡可能的滿足我的要求,也不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比起叔叔更像是年紀稍長的哥哥一般照顧我。非常偶爾,在武認為我沉沉睡去的時間,他會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心情說不上好或壞,不停酌著酒,他所有的壞習慣大概只有酗酒一項,可是在隔天卻是一樣的為我準備早餐,在我出門的時候慌張地走到門口。我想要什麼也不想的接受武對我的好,但是漸漸貪心已經嗜去那些滿足,想要更接近那個人,想要一直待在溫柔的他身邊。這麼一想:或許武也跟我一樣,是為了更加接近雲雀恭彌而答應爸爸來照顧我,我是「好友的兒子」,這個身分隱匿了許多問題的答案,所以我也、

  只是武的「藉口」而已。


  「山本要來照顧你這個消息我一開始聽見也是很吃驚的。」草璧先生將綠茶放置到我的面前,一邊接續的說了下去:「畢竟山本其實挺常接下這種時程較長的任務。他不是像獄寺這種比較將重心擺在交涉的幹部。」

  不過他在跟你一起住的幾年間已經比以前少出任務,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可能就是照顧好你了。在山本頻繁出高強度的任務時,身手大概跟恭先生不相上下吧,有幾次打起來還真是停不了呢。可是就如你所見,兩人幾乎是零交流了,啊,請不要問我,恭先生跟山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一點也不曉得。但是……這個能說嗎?山本跟恭先生有一段時間是相當親近。並不是你所想像的由山本單方面的接觸恭先生,而是真正的親近。

  如果換算時間,大概是你出生的四年後那段時間一直持續到小學的時候吧。

  我發問的很多,草璧先生卻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得知了這些事情對我來說並不是沒有幫助,我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以山本武為中心的那頁畫的很少,都是關於雲雀恭彌。爸爸跟武是截然不同的人,武擁有的責任心比起爸爸多的太多。

  草璧先生最後告訴武:這陣子也辛苦你了,山本來了聯絡說明後天就會回來呢。

  厚重磅礡的雨又再次下了起來。


  獨自撐著傘來到雲雀宅邸的武看起來比之前瘦了許多,我還來不及跟他對話他就著急地往雲雀恭彌那邊走去,比任何時候都嚴肅的他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告訴一副好整以暇等待著的雲雀恭彌:跟你談談。從一開始,草璧先生看到雲雀恭彌也在武到來前的幾分鐘也到來門口就有些吃驚,如我所想他也一無所知。我原先以為又得陷入漫長的等待,開始感到些許煩躁。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舉起拐子的雲雀恭彌,與平時不同帶著微妙的笑意。

  「就在這裡說一說吧。」

  那是對我來說陌生的武,極力維持鎮定的武已經無法模仿笑,失去冷靜,雖然不明顯,卻是隱隱約約被藍色的火焰包裹住的武,可他始終顧忌著我,不著痕跡的瞄了我一眼,最終嘆氣。我當然知曉他不希望我留下。正如我每一次所說的,武總是會在雲雀恭彌面前動搖,無論是以什麼形式,他總是先敗下陣來的那一個。

  我想無論多少次,我都不喜歡那個人露出這樣的表情。每一次都令人感到十分不舒服,可是這一次即使強忍著我也想要看清楚。因為讓我最感無力的便是就算在一起的時光這麼久,我卻無法觸及武所在的位置。這一次武依舊沉默許久,我猜想他又會不發一語的掉頭就走。

  「我們比較適合打一架吧。」


  武也笑了,比起我看到的任何一次都還要好看。帶著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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